徐悲鸿右一在泰山经石峪观摩石坪上的刻字

徐悲鸿在山东水利工地为民工画像

　　以画马著称的徐悲鸿大师既擅长水墨丹青,亦熟谙油画素描。他一生探索艺术,屐痕海内外,也曾两度在山东留下踪迹。1931年,徐悲鸿、潘玉良率绘画班学生毕业参观团一行14人到鲁写生参观,在泰山准备创作《浴日图》却因天公不作美而搁浅;1951年他抱病去导沭整沂的水利工程工地体验生活,要创作一幅反映新中国建设面貌的巨幅油画,却因突发脑溢血使画作无法面世。

　　天公不作美，登泰山创作《浴日图》计划搁浅

　　1931年5月21日,中央大学艺术科教授徐悲鸿、潘玉良率绘画班学生毕业参观团一行14人,自南京北上冀鲁,进行为期一个月左右的写生参观。5月23日,首站抵天津,次日至北平,逗留半月,写生作画。6月9日下午,徐悲鸿一行乘车南下,往泰山观日,并游曲阜孔陵。

　　徐悲鸿6月8日在北平接受《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兄弟拟明日(9日)携带学生乘津浦车赴泰山,登日观峰观日出,且拟作《浴日图》,同时赴曲阜,瞻谒孔庙。兄弟最崇奉孔夫子,将藉此机会,向孔二先生磕几个头以示虔诚。孔庙柱石,大可合围,其镌工富于艺术上色彩,余甚爱之,准备摄影以留纪念。顺道鲁垣,与教育厅何厅长一晤,何系在法国留学时老友,亟欲一临存也。”这里说到的何厅长,即山东省教育厅厅长何思源。何思源曾就读北京大学,后到巴黎大学攻读经济学。徐悲鸿曾为北大“画法研究会”导师,后入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校深造。徐悲鸿赴法后,与其后到来的刘半农、许德珩、周炳琳、何思源等北大师生交往密切,时常聚会,切磋学问,谈论时局。徐悲鸿与何思源,虽一个搞艺术,一个学经济,却志趣相投,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6月10日,一行人上午9时抵达济南,游览千佛山、大明湖、趵突泉等名胜古迹。在济南车站,徐悲鸿还遇到了中华书局编辑所所长舒新城。他在6月18日致书中华书局编辑室主任吴廉铭的信中提及:“弟北行一月,疲于奔命,在济站晤新城兄事至奇巧。”徐悲鸿自选自编的《悲鸿描集》《悲鸿绘集》都是由中华书局出版,舒新城是徐悲鸿终生不渝的挚友,当时正筹划《悲鸿画集》的编辑出版,两人已就纸张、版式、价格等问题多次在信函中讨论,此次邂逅,又作了简单交流。

　　6月11日,一行人乘车赴泰安,徒步登上泰山顶峰玉皇顶并住宿。翌日凌晨起身,欲观日出奇景。不料天公不作美,云层遮日,创作《浴日图》的计划自然搁浅,徐悲鸿一行只好失望下山。他们沿途对各处文物、碑刻流连细观,尤其在经石峪,徐悲鸿赤脚站于流水的石坪,对那些《金刚经》擘窠大书再三观摩,久久舍不得离去。徐悲鸿不仅是一个天才画家,还是一位颇有造诣的书法家,他的书法早年学赵孟頫,后学北碑势雄强。他在售卖碑帖拓片处购得经石峪的《金刚经》拓片,视若宝物。后来,在徐悲鸿画室中悬挂的“独持偏见,一意孤行”的对联,就是从这些金刚经拓片中选字组成的。他对泰山的印象深刻而难忘。翌年,徐悲鸿特意画了一幅立轴《泰山一角》,悬崖刀削,岩石嶙峋,松木斜生,枝干如虬。画面以小见大,尽显泰山雄奇之本色。题款曰:“任申之春追忆泰山一角,写奉叔平老友雅赏。”

　　离开泰安,徐悲鸿一行又到了曲阜,参观孔府,礼拜孔庙,游览孔林,受到衍圣公孔德成的接待,聆听了孔德成关于儒家思想的诠释。徐悲鸿是信奉孔子学说的。1939年,他到印度去,印度人问他,您信什么教,他说,我信“孔子教”。他曾在《悲鸿自传》中宣称:“吾主张:尊德性,崇文学,致广大,尽精微,极高明,道中庸。”他曾画过多幅以孔子为题材的画,有一幅叫《孔子讲学》。徐悲鸿在孔庙大成殿雕龙石柱前摄影留念,了却一桩心愿,并对孔庙的建筑物作了写生。上世纪40年代后期,他依据当年的速写稿,画了一幅布面油画《曲阜孔庙太和元气坊》,画面上的石坊肃穆庄严,体现了孔子之道至高至极的厚重境界。

　　第二次来山东，欲画当代新愚公

　　徐悲鸿第二次来山东,是1951年,报纸上的一则消息吸引了徐悲鸿。消息说,中央为了根治鲁南和苏北的水患,使1500万亩良田免受水灾,要在苏北开凿长达两百公里的新沂河,在山东则须令沭河改道,流入山东南部的沙河入海。这是一个重大水利工程,参战民工多达几十万人。当年5月,时任中央美术学院院长的徐悲鸿将当时的创作放下,抱病去导沭整沂的水利工程工地体验生活,要亲眼看看劳动的场面,创作一幅反映新中国建设面貌的巨幅油画。

　　在工地,他致函妻子廖静文:“吾热爱生活,热爱勤劳智慧的人民,这里热气腾腾,用龙腾虎跃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请不要担心我的身体,现在我怀着强烈的创作愿望,正在构思一幅新的《愚公移山》,并为此抓紧写生。”徐悲鸿1940年曾在印度完成一幅构思三年之久的巨幅画作《愚公移山》,表达中华民族于危难中坚持斗争,誓夺抗战胜利的坚强决心,画面大气磅礴,获得民众广泛赞誉。此番他再萌雄心,要创作一幅现代版的《愚公移山》,“歌颂我们的民族精英”。

　　置身春寒料峭的沂河工地,他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并利用休息闲暇绘出20余张劳模画像,包括吕芳彬、任继东、杨文明、何敬德、张王晋等,并应群众要求,为导沭整沂工程前线创作了一幅巨大尺幅的《奔马图》,题款“百载沉疴终自起,首之瞻处即光明”。他为山东导沭整沂工程题词:“模范同志们,你们英勇创造出来的纪录可与我们在前方抗美援朝战士们英勇光辉的战功同垂不朽,因为他们正在消灭猛兽,你们消灭洪水,洪水猛兽为害人类是一样的,我国古人常相提并论的。”7月中旬回京后,他继续整理20余张新沂河工程劳模画像,准备将其作为新《愚公移山》的主体人物。他说:“从前,我曾画过传奇故事中的《愚公移山》,当我见到新沂河的伟大水利工程时,觉得更亲切、更生动。几十万人分工合作,万众一心。”7月中下旬,他正在紧张地整理画幅,进行创作构图时,不料突发脑溢血,致半身瘫痪,住进医院。在女儿丽丽来探视时,他谈起自己这次去山东体验生活的情景,并说画了不少速写和素描准备创作。卧病休养期间,虽不能作画,但他仍时时惦记着此事。9月,他在《抗美援朝专刊》发表《从参观导沭整沂工程谈到世界和平》一文,介绍工程概况和对自己的教育,说:“昔日满目疮痍的灾区,今日已变成良田万顷。从这一件事可以看出人民政府领导和平建设的决心和广大人民爱好和平的愿望。为了和平幸福的生活,他们改造自然,也改造了自己。”

　　1953年9月,徐悲鸿脑溢血复发去世。这幅没有完成的画作,成为他永远的遗憾。